《秋树昏鸦图》(0/0)

王翚《秋树昏鸦图》

纸本，设色，纵：118厘米，横：73.7厘米。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。

寒气渐凝的秋天，带给人的并不只是萧索和寂寥，这个时候漫步山林，更多感受到的是繁华过后难得的安静，心灵中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澄澈和空阔。

古人绘画，喜欢借秋天的意境抒发内心的情怀，就比如王石谷的《秋树昏鸦图》，画中的枯木群鸦虽然有些秋意渐浓的荒寂，但逶迤的山峦，澄静的河面，蓊郁的竹林，以及观景摆古的儒者，使整幅画面充满了清雅平和的气息。

看吧，这是典型的深秋景色，近处的坡石上杂树逸生——多么顽强而老迈的树，在秋风里掉光了所有的叶子，而根须依然像鹰爪一样攫住石缝里的瘠薄的山土。树的后面，是几间临溪而建的老屋，窗前对坐的士人是多么惬意，可以听着潺湲的水声，看着水天一色的地方，望定一群寒鸦，鸣叫着渐渐远去。屋子的后面是大片的竹林，似乎刚刚小雨过后，飘忽的云雾衬得竹林愈发清幽。画面的下方，小桥卧泊，把视线引向溪流的对岸，那里有几棵歪歪斜斜的老柳，丝丝秋意，从依依飘摇的柳丝上滴下------

画幅的上方，有画家的自题：“小阁临溪晚更嘉，绕檐秋树集昏鸦，何时再借西窗榻，相对寒灯细品茶。补唐解元诗。壬辰正月望前二日，耕烟散人王翚”。由此可知，这幅画是王翚用唐寅的诗意结构画境，又将宋代李成的寒林昏鸦、赵大年的湖天垂柳，以及元代王蒙的修竹远山等经典画法融置一图，又独出新意，穿插迂回，自成天趣。王石谷作为清初四家的代表，画中的师古痕迹显而易见，但他却从古人的园囿里走出了新径，要不然，那万物蛰伏的暮秋气息，那泠泠寒泉的山水清音，他如何听得到，又画得出呢？

作为“二王”的弟子，王翚的画在骨血里渗融进了老师的基因和精髓，但是，与一味摹古的王时敏不同，王石谷的山水在缜密中多了几分疏朗，比恩师王鉴也在静谧中多了些自然生机。王石谷是一位既师法古人又师法自然的画家，同时代的名家恽南田是他交往过密的好友，在《南田画跋》中就有记述：“虞山名胜甲江南，吾友石谷子朝夕与斯，探其赜幽，得其胜趣，因取其地之最著称者，摹写十二景，用古人笔法写眼前丘壑。”

用古人笔法，写眼前丘壑，这就是王石谷的绘画特色。在王翚的山水里，山石是轻灵而隽秀的，河水是浩渺而平缓的，树木是茂盛而疏朗的，这些景致似乎曾经所见又仿佛触景生情，让人流连不忍掩卷。王翚的艺术造诣不仅在“四王”中卓然不俗，就是在整个中国绘画史上也是罕见的。他的老师王时敏也对王翚表现了不同寻常的推誉，第一个提出“画有南北宗，至石谷而合为一”的看法。

应该关注一下天空中那群归巢的乌鸦，这是画中的点睛之笔。静下来，似乎可以听到群鸦的呜叫声，那是万籁归于沉寂的前奏，更有一种“鸟鸣山更幽”的艺术效果。画这幅画时，王翚已是晚年，画中的寒秋日暮、万物萧疏的自然景象，难道不是画家晚年寂寥心境的映现？不过，想必王翚身心都是健硕通脱的，即将到来的冬天注定无法躲避，何不做一棵虬曲的老树，立定精神，飒然秋风。

无法不喜欢这样的山水，恨不得就走了进去，为亭中的高士煮水泡茶，即使不能促膝神会，也可以在茶香缭绕里澹泊情致，看枝头最后一片秋叶，如何任秋霜染红。